“没有……”少年的语声哽咽,弯腰在及胸的池水中仔细搜寻着:“在哪里?明明是从这里掉下去的……为什么会没有呢!”
泪水一点一滴的融进了水中,萧默珩的全身湿透了,连嘴唇也泛起了一丝青紫。但他还是不肯作罢的往池底探着,怎么会这样?起初连萧默珩自己也不敢相信,他居然会下到这池中一寸一寸的摸索寻找。没有,没有,没有!最后什么都没有……他真是愚蠢,这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呢可笑啊,自己竟然愚蠢至此。
“政哥哥……”已经有多久不再叫过。
萧默珩望向这片不见明月的夜空,蓦然开口却说:“我好想你……我真是好想你啊政哥哥!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!为什么……”已然力竭的萧默珩瘫倒在池边,身上湿透的衣物紧紧贴着皮肤。好像全部被唤醒了,那些深埋在心里的诘问不解和这一种比仇恨来得更深的思念:“为什么你要这样做!为什么……我竟然真的会忘了你……”
遗忘往往比死亡来得更可怕,这种抹去了所有存在感的孤寂感觉。就算是互相仇恨,萧默珩也不想忘了嬴政的那张脸。然而他们已经有太长时间不见了,自从在大郑宫那天起,自从自己说出‘再不相见’的誓愿。即便是嬴政就在身边,自己的眼睛也看不到,看不到了……更何况现今的分隔东西。
“政哥哥……景臻好想你……”
正如当年跪倒在咸阳宫中一样,他跪在这潭冰寒的池水中,就连心也在一点点冷去。
然而这次,那人也是听不到了。
“陛下,陛下……”
嬴政猛然惊醒的望向身边的王翦,揉了揉额头问:“寡人居然睡着了。”
“不如陛下先去休息,夜深了。”
嬴政摇摇头,起身继续看着那副地图。秦国的几十万大军即将出师灭韩,志在一举拿下的嬴政已经好几天不曾真正睡过。打起精神确定了最后一只军队的布阵,王翦也满是倦意的向嬴政拜别。窗外钟声响起,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是早朝了。嬴政重新端坐在案前,索性拿起了朱笔的看起了奏折。
刚才好像梦到了什么。那个在梦中出现的少年,是谁呢?依稀间那眉眼,长得好像景臻。若他还活着,就该是这个年纪了吧。嬴政身形未动,神思却已经飘去了好远。
梦中的少年似乎一直在叫着自己,虽然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,可他的语气却分外悲伤,那么悲伤的声音……
“呵。”嬴政难道温婉的笑出了声:“我怎么没想到呢?景臻在天上,一定很寂寞吧。不知道……你有没有抓到一只蓝色的玉兔。”多年前的回忆涌上脑中。那时候还小的景臻,还缠着自己非要抓一只,任青鸾怎么哄怎么劝也不肯放手。
“你是在提醒我,该到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吗?”嬴政呆望着窗外的一片漆黑,眼睛里却好像什么都没有,“我就要攻韩了,这仅仅只是开始。我说过的,要用六国来祭你,祭我们。”
恍然间嬴政想起,这一年的清明又快到了。
“若你在天上能看到,不……你一定能看到!请就这样和我在一起。”
请和我在一起,在这场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梦里。
第十八章 惊魂不定
在即墨城里东跑西跑了大半天,洛铭终于把师傅日积月累弄出来的烂帐给扯清了。
现在离清明节还有几天呢,那萧桓就往卧岫庄里运了好几车大大的白菊花,说什么不能回家扫墓的弟子都要手执菊花,遥表哀思。我呸我呸我呸!屁个手执菊花呢!要是让别人看见了,准以为儒家都集体的殉道跳海了。
等回到庄里,早就过了二更时分,洛铭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房间,发现里面居然没有亮灯。
“这么快就睡了?”洛铭轻声的推开房门,本欲脱衣的他才发现床榻上的被子整整齐齐。点了灯仔仔细细的在房间里扫了一圈,不见萧默珩的他自语:“这时候还能去哪儿?”
洛铭紧紧衣领就往外走。藏书楼,竹兰书院,议事厅全都找过了,那人还能去哪里?他有些纳闷的走在廊子里,难道师弟也跟师傅学会了查房?然而整个松桧居都是黑灯瞎火的,没找到萧默珩不说,倒是被他抓住了好几对同床共枕同赴云雨的师兄弟。洛铭扶额轻轻的关上了房门,算了,明天再找机会罚他们。
但是师弟究竟在哪儿呢?厉师伯的落一棋室肯定没有,该不会是跑去海边了吧?看看月色,时辰都过了三更,洛铭加快步子正要往海边赶去。
“嗯?”他往身边的庭院里瞟了瞟,那池子边好像有什么人。本以为又是哪个准备爬墙开溜的弟子,对了!说不定就是张良那小子。洛铭不动声色,放轻了步子的往那边靠过去。然后顿时傻眼了:“师弟!”
趴倒在池边的萧默珩已经不省人事,过腰的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。洛铭赶紧将人抱进怀里,便往房间边唤着:“师弟,醒醒!默珩……”
那人似乎睁开眼睛望了洛铭一会儿,然而他也并不说话,再看过去时萧默珩已经彻底晕厥过去,躺在洛铭怀里再没有半分动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