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其实你很在意吧?」纵是丑脸丑脸的说个不停,像是讽刺著只看见这个胎记的自己,偏偏又爱用头发去盖,却越掩越明显。
君非凰拍开他的手,静静地看著湖面。
瞧,他不过说一句就气得跳三丈高,连拿刀划都这麽不偏不倚,分明就在意得不得了,还怕人说!「不痛了吧?」
「多谢王爷关心。」
啧,这样冷言冷语是要吓跑谁啊?枉费他还……自袖中掏出一堆瓶瓶罐罐倒到君非凰怀里,萧沐非学著他偏过头去。「这些是华宁给你的。」
华宁给的?君非凰看著怀中的几只瓷瓶、瓷盒,有些摸不著头绪,斜眼偷觑的萧沐非实在看不过去,又转过脸一个一个的拿起来教给他。「呐,这几样是给你擦伤口的,以免留疤;这样是本王特地要的伤药,省得你哪一天又拿刀去划自己的脸;这一罐跟这一罐……是给你擦头发的。」
拿著擦头发的那两罐,君非凰看向萧沐非,後者相当心虚的偏过头去,拿起身旁的石子去丢湖上的水鸟,惊得那鸟振翅飞去,没对他的行径多所批评,君非凰只淡淡道:「王爷把我的头绳收哪儿去了?」
闻言,萧沐非又往袖袋里直掏,终於摸出那条头绳,君非凰接过头绳就要将散了好几天的头发束起,萧沐非连忙阻止。「等等。」
君非凰停了动作,狐疑地看向他。萧沐非抢过头绳放到一旁,打开瓷罐沾了些黏稠液体,在手上打匀了就往他发上来梳,君非凰让他的动作一惊,也忘了闪躲,只觉萧沐非微凉的十指轻柔地划过他的发,带著些难以言喻的香气,也许是灯笼的关系,萧沐非略微直起半身,只高他一点,这样的高度不足让他梳到身後的发,於是萧沐非将他的发全拨到身前,掌心几近温柔地滑过发梢,君非凰不懂他涂抹这些的用意,只觉他的神情带著少见的认真,映著灯笼的光,看来竟是温和美丽。
真的是……相当惹祸的脸!
「青城之前,我曾见过王爷。」
萧沐非抬起头,君非凰却反垂下眼,看似深深地叹息,却轻得恍若错觉,连带他说话的声音也低了许多,微弱地揉合著四周的虫鸣,像是自言自语,萧沐非却听得专注。
「也曾见过端王,当时端王刚打下顺庆,那一役折损惨重,端王却笑得意气风发。」
他没有说,那时端王先锋军队奉命围城,三十馀天来几近粮绝却依旧克尽职守,不敢擅离,顺庆军见敌人军心涣散,开城欲予以痛击,当其军队倾巢而出,围城先锋将败之际,端王主力正巧来到,一个时辰内便拿下顺庆城。当时他看著端王的笑,想起他压制辎重、主军等候三十日,就为了开城的这一刻……分明应当赞叹,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围城主将的死。
一将功成万骨枯。
没有叹息,他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,长途跋涉前往陵王所在的雍州。
无能为凤 二十
君非凰静默良久,此时已是夕阳西沈,最後一抹天光转瞬消退,萧沐非没有催促,只静静地等著,君非凰却突然抬起头,像是惊觉天色的昏暗,也不再多说,提著灯笼就走,连散落的瓶瓶罐罐都来不及收。
「喂?你急什麽,还没说完呢!」
萧沐非急忙捡起地上的东西後就跟著君非凰走,只见君非凰走得急促,左弯右绕,终於走进一顶小帐中,这营帐与一般士兵住的并无差异,莫怪他之前总是找不到,一边在心底碎碎念,萧沐非一面看著君非凰燃起火折子点亮油灯,这时他才发现这帐内的油灯多得吓死人,亮晃晃地简直要闪花他的眼,他突然想起交给君非凰的那把珍珠发钗,若在这帐中拿出来铁定是光芒万丈。
「你点那麽多盏油灯做什麽?多浪费灯油啊。」
君非凰连头都没有回,只冷冷道:「这些灯油都是臣妾自己添购的,王爷无权干涉。」
啧,私房钱就对了。「不管就不管,你快把话说完,本王饿了。」
君非凰点亮最後一盏油灯後,静静地看了他一眼,萧沐非也没理会,主人模样地坐上桌前,翻看著那叠朱墨夹杂的地图,怕他弄乱,君非凰上前压住地图一角,萧沐非忙放了手,坐得端端正正不说,还一脸讨好似的笑。
君非凰还是为他倒了一杯凉茶後方离他远远的坐下,看著眼前略微晃动的火光,却仍在说与不说间迟疑,许久,方咬牙续道:「那是六月天,王爷手摇折扇、穿著一身白衣招摇过市,几个孩子跑过王爷身旁,王爷停住脚步,然後又往前行。」招摇二字让萧沐非呛了一下,他没理会。
君非凰只记得萧沐非回望的那一眼盈盈带笑,带著无可奈何的洒脱惬意。
那时他就站在城楼上,看著衣衫褴褛的孩子们躲在角落分著自萧沐非身上扒来的钱袋。他步下城楼追了上去,很小心地跟在萧沐非身後十步远,看他一个随从也不带,只身在那集市中走来走去、如鱼得水,买两枝糖葫芦还要老板算便宜一点,也不想想人家不过小本经营,然後将一枝分给了旁边鱼贩正哭著的女娃,依稀听见他说什麽小美哥就不爱了,连小小年纪的女孩儿都要调戏……他默默地跟著,直到萧沐非啃著糖葫芦散步似的走到城楼上,靠著城堞俯瞰整个集市,然後看似满足的笑了。
君非凰猜他为这一隅平静而开怀,心底虽要笑他天真,却又觉胸口恍如带甜。
萧沐非大惊。「就这样?就这样就选了我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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