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他太熟悉了,虽然关于母亲的记忆还是不全,虽然他已经将近十年没有来过,但踏进这个院落,脚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,自然而然地将他带到想要去的地方。
但是,为什么是这里?
赤司在门口停下,皱眉拉开了门。
映入眼帘的是比室外更深的黑暗。
没有光,没有声音,甚至看不出有没有人。
赤司走进房间,才迈出一步,脚下就被咯到了。
大概是破碎的木片,边缘很尖,传来刺痛的触感。
“敦?”赤司摸索着走向墙边,想寻找电灯开关,没走两步就被彷佛是椅子的东西绊到,失去重心就要跌倒。
黑影一闪而过迅速扑过来。
赤司跌落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,然后腰上一紧。
接住他的人抱着他重重地跌落在地,发出了一声闷哼。
“敦?”赤司心里一紧,“没事吧?”
那个人没有说话,用力把赤司按到怀里。
黑暗里,紫原的呼吸越来越急,心跳越来越快。
“敦!”赤司挣扎着要起来。
紫原摇头,不愿意放开手。
“敦你怎么了?”赤司拍拍紫原的肩,不期然撞到了右手的伤口,“敦!你说话啊——嘶!”
紫原全身一僵,小心稳住了赤司的右手,也不敢用力,虚握着放到自己心上,然后伸手在赤司背心比划起来。
“嗓、子、喊、破、了、不、能、说、话?”赤司一字一顿地读出了紫原写的字,“为什么?”
担心你。
紫原写道,顿了顿又比划起来,痛吗?
不等赤司回答,紫原又窸窸窣窣摸上赤司的手,轻轻碰了碰手腕和手心。
还好,没有血。
“敦。”赤司伸手握住紫原的手,“总之先开灯——”
紫原用力收紧了手心,无声地抗议。
“敦……”赤司在黑暗里仔细观察着紫原的脸,却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轮廓。
我怕你会不见。
紫原反手握住了赤司的左手,一笔一划仔细写道。
我怕这是梦。
“这不是梦——”赤司想抽回手掌,却被紫原抓紧了。
梦里你也是这么说的。
“敦……”赤司想说什么,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来,默默地伸手抱住了紫原。
心里说不清是心疼还是愤怒,是无助还是后悔,只觉得闷闷的,很难受。
一瞬间,赤司甚至觉得父亲说的是对的,这一次,他输了。
征十郎消失了,敦也被迫离开,他没有办法帮到他们任何一个,他什么也做不了。
他是赤司征十郎,他的一切,都在赤司家的控制之下,现在的他无法动弹。
赤司暗暗咬紧了牙关,手心也不自觉握紧了。
紫原挣脱开来,握住赤司的手,脸颊凑过去,小心翼翼地蹭了蹭赤司手心。
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,紫原停住了动作,默默地看着赤司。
黑暗里紫色的瞳孔反射着微弱的光,没有眼泪,但赤司知道,紫原现在的表情,一定比自己更想哭。
叼着薯片走来走去的紫原敦,扁着嘴不愿训练的紫原敦,球场上魔王全开的紫原敦,还有因为他不愿意长大又逼着自己努力成长的紫原敦,像影子一样,总是跟在他身后的紫原敦……
“敦。”赤司稳了稳情绪,“我没事。”
紫原眨了眨眼睛。
“我不痛。”赤司说。
紫原握着赤司的手写字。
可是我心里很痛。
“……”赤司的呼吸一滞,眨眨眼转移了话题,“吃过饭没有?”
没。
“今天没有,还是一直都没有?”赤司问。
一直。
紫原迟疑着写下答案,然后在赤司发飙之前抓紧了他的手再写了几个字。
有送来,没吃。
“为什么?!”赤司话里已经带了火气。
因为你没醒,你也没有吃。
紫原低下了头。
都是我的错。
都是我的错。
同样一句话,紫原写了两次,正要写第三次的时候,赤司抽回了手,紫原却执意把他的手拽了回来。
那天,阿赤仔晕倒之后,我们一起去了医院,你父亲很快也来了。
伤口缝好之后你在输血,但是海堂鸣之和一个老头要进去,我不让,跟保安打了起来,后来被打了针晕倒了,醒来之后就在这里。
顿了顿,紫原继续写道。
开始是把我锁起来的,我一直喊,把东西都砸了但是没人理我。
赤司想起进屋时踩到的木屑,仔细看了看房间,发现不少东西都倒了。
我很害怕,很后悔。
紫原的手在抖,那个一直努力成长,努力用沉稳的面目示人,霸气而冷静的紫原敦不见了,这个17岁的少年,在黑暗中把自己的脆弱清清楚楚地表露了出来。
我怕你会死,我怕我真的杀了你。
紫原抽了抽鼻子,但没有哭。
我求他让我去看你,他解开了我的锁链。
他说,如果我踏出这里一步,你就会彻彻底底地忘记我,赤司征十郎会有全新的,在美国生长的记忆,再也不会回到日本。
“敦……”
我一直在等你,等了好久好久。
紫原继续写,越写越急,赤司几乎认不出他在写什么。
我好怕等不到你。
好难过。
我舍不得你。
眼泪终于还是落下来了,滚烫的温度在无声嘶喊着主人的痛苦。
紫原伸手擦掉眼泪,深呼吸稳